作者:半入詩詞半入夢
在古代詩人們的個人簡歷中,我們會發現,這些詩人的性格、才華、家庭背景、個人經歷同今天的我們一樣不盡相同。也因為這些不同,決定了他們各自不一樣的人生。
對于他們,我們會有不同的評價,比如李白,我們會覺得他豪邁飄逸,杜甫呢,更多時候留給我們的是憂國憂民的印象。而蘇東坡,除了吃貨形象外,樂觀豁達就是他的標簽。
然而也有一些人,憑借與眾不同的特點被人們所熟識,接下來,我們將走近兩位我們熟悉的詩人,看著這兩個人的個人簡歷是何曾的相似。
而在品讀完他們流傳至今的詩詞后,我們會發出同樣的感慨: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兩個生長于完全不同年代的人,命運卻如此的相似:那么丑,這么美。
溫鐘馗VS賀鬼頭
這兩個名字一聽就不是那么舒服,是長成什么樣子才會留下這樣的稱呼?
古代長得漂亮帥氣的人不少,但是因為長得丑出名的還真的不多。
根據史料記載,溫庭筠就曾因為長得丑被趕出科舉考場,也有人說,把他的畫像掛在墻上可以避邪,無法想象,這是丑到什么程度。至于賀鑄,既然排名不分先后,那他的顏值也可想而知,身材高大威猛;眉眼鋒利,臉還是鐵青色的,恩,確實長得有點對不起觀眾了。
且不說在封建制度等級森嚴的唐宋,就算是換在今天,長成這個樣子,對于一些外貌協會的人來說,也是很難接受的吧。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讓人無奈,既然給了兩人這樣的卓越的才華和細膩的心思,又何必讓他們長得這樣一言難盡(至少給一副中規中矩的皮囊也是好的呀)。我們熟悉的陸游、杜甫、蘇軾雖然不算很帥,但至少比較親民啊。
溫、賀兩人不僅外貌一樣丑,連出身和職業生涯也有諸多相似之處。溫庭筠的祖上曾為宰相,而賀鑄更是出身貴族,可惜的是,這樣的出身,并未給二人的考試和工作之路帶來多少的好處。
更漏子VS鷓鴣天
兩個人長得這么丑,又一直在考場徘徊,我們不禁想,難不成這是兩個學渣——NO。絕不。既然說到這里,我們不妨先來看看他們兩個人各自的代表作——
玉爐香,紅蠟淚,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薄,鬢云殘,夜長衾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溫庭筠《更漏子》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
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
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
——賀鑄《鷓鴣天》
今天看來,這兩首詩詞絕對都是上層佳作,從字面上看,更漏子的詞境似乎更纏綿悱惻,詞意也更加凄美。三更時分的細雨凄厲地敲打著窗外的梧桐,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這纏纏綿綿的細雨中纏繞了誰人的思念?
溫庭筠大概不會知道,在自己離世不久后,有一個生在于北宋名曰李清照的才女,也曾寫下相似的詩詞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有人從晚上等到天亮,有人卻從白天等到了黃昏。
再看賀鑄的這首《鷓鴣天·重過閶門萬事非》,雖然沒有溫庭筠的《更漏子·紅爐香》的意境那么綺麗??墒?,就是這樣看著很平實的字眼卻打動了不少人,直到現在,人們對于這首《鷓鴣天》的評價絲毫不比《更漏子》遜色。
相比于溫庭筠筆下的閨中少婦的憂愁,賀鑄所寫的平凡夫妻之間的日常更讓人倍感親近吧。
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梧桐半死清霜后,頭白鴛鴦失伴飛。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垅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一樹梧桐,一窗細雨,讓我們看到了他們的出色的才情。
名人的情感故事總是別人最好的談資,也許我們對賀鑄家的這位趙夫人并不熟悉,但是因為這一首《鷓鴣天》,似是讓我們走近了他們之間真實的情感故事,開頭一句何事同來不同歸已讓人深感物是人非的遺憾。誰復挑燈夜補衣,本該是多么溫馨的一個畫面。
后來,人們把這一首詞和蘇軾的《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并成為悼亡詞雙絕。
至于溫庭筠的情感生活,相比賀鑄而言,會更復雜一些吧。這期間被人們所流傳的是他和魚玄機師生之間的故事。作為唐代四大女詩人之一(另外三人是李冶、劉采春、薛濤),魚玄機的才情可想而知。
《唐才子傳》中關于她的描述:性聰慧,好讀書,尤工韻調,情致繁縟。可惜的是最終卻留下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心郎。的嘆息。
兩顆考場的滄海遺珠
小時讀書的時候,每次學到溫庭筠的詩詞,老師總喜歡拿來作為重點篇目來講解,一首短短的詩詞,總是會花很長的時間為我們講述。
從《望江南》到《商山早行》,成了多少人對溫庭筠最初的印象。特別是那一句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幾乎是逢考必出。它大概也是出卷老師的最愛吧。
溫庭筠自己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寫的詞,在自己遠離人世后,會被廣為傳頌,曾經熱播的電視劇《甄嬛傳》中《菩薩蠻·小山重疊金明滅》便是出自溫庭筠之筆。
按這樣的情況,依照正常劇情,溫庭筠應該在考試中一舉中第然后大鵬展翅,可是,溫庭筠的人生劇情卻不是這樣寫的。溫庭筠確實有才,也確實成功通過地方考試,獲得鄉貢資格。可是當來到長安,在京兆府進行了詩賦的預試,順利晉級后準備考進士時,溫庭筠便屢屢碰壁,怎么考也通過不了。
唐代的考試和今天不同,不是說我們臨場考試,考得好就行,還要有王公貴戚或者有一定聲望的師尊推薦,溫庭筠的問題出現在了這里??荚嚨膬热輰赝ン迒栴}不大,但是他依舊有他的毛病,愛喝酒,做起事情來隨心所欲,全憑自己的喜惡,他的身上太多的流言蜚語,不管這些事是真是假,但終究影響了這場比賽最終的結局。
把該得罪的和不該得罪的人都給得罪了,這等于是把自己的晉級的門給上了鎖了。有人說他放蕩不羈,有人說他有才無德,總之,論才情,溫庭筠的名字在當時是叫得響的,但到頭來,科舉這扇大門一直就沒有為他而開。
賀鑄雖然有俠客胸懷,奈何理想和現實之間隔著生活的一地雞毛。在他還未考中進士時,便做了武職,北宋是一個重文輕武的時代,加上賀鑄本身為人耿直,不媚權貴的性格特點,有時候為人處世情商不高,一直得不到自己理想的工作崗位。
等到四十歲左右的時候,才在蘇軾等人的推薦下轉了文職,但也是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職位,當然相比武職來說,已經可以了。多少的日子里,賀鑄都是在基層工作,拿著基層的薪水。才華滿滿的一個人卻無可施展,仕途坎坷。他的一生沉抑下僚,懷才不遇,只做過些右班殿臣、監軍器庫門、臨城酒稅之類的小官。不僅讓我們感到可惜、可悲、可嘆。
虛負凌云萬丈才,一生襟袍未曾開這句詩詞,恐怕對于古代不少詩人來說都是合適的,賀鑄自然也不例外。
他們的考試之路屢屢不得志,跟自己的行為舉止有關,也和當時的社會風氣有關??婆e是古代大部分文人入仕最普遍的途徑,相對而言也是比較公正,溫庭筠生于晚唐時期,那時候的官宦、權臣等把持著朝政,很多的事情根本沒有公平二字。
像溫庭筠這樣的文人,很多時候,命運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且又他極富個性,想要在這樣的亂流中博得一席之位,和賀鑄一樣,真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溫八叉VS賀梅子
溫庭筠和賀鑄除了長相、經歷相似之外,兩人還有一個相同的地方,兩個各自有一個別樣的稱號——溫八叉和賀梅子。
這樣的兩個稱呼究竟是怎么來的?這還得從二人的性情說起。作為晚唐詩人代表,晚唐寫詞最多、影響最大的詞人,也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有詞集的詞人,溫庭筠的詞作實屬上層,可偏偏這樣一個人物,自己卻在考場屢屢不得志。
換成現在,自己得不到一個好的結果,肯定沒心思去管別人,可溫庭筠倒好,自己考得不怎么樣,卻經常代別人作答,還常常考得很不錯。
據說,他看到試題后只要雙手叉腰八下,答案便洋洋灑灑的出來了。于是人們給了他溫八叉。這寫作速度堪比七步成詩的曹植??墒?,他的這種行為,別說是古代了,換在今天,即使再有才華,估計也會被考官格外‘關注’吧。
賀梅子,挺清美的一個名字,如果不是對賀鑄有一點了解,單單看這個名字,很多人都應該會以為這是一個道骨仙風的偏偏公子。
為什么人們會稱賀鑄這個長相奇特的人這樣一個美好的名字呢,畢竟這兩者之間有些格格不入呢。這我們要從賀鑄的另外一首詞《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說起:
凌波不過橫塘路。
但目送、芳塵去。
錦瑟華所誰與度。
月橋花院,瑣窗朱戶。
只有春知處。
飛云冉冉蘅皋暮。
彩筆新題斷腸句。
若問閑情都幾許。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
梅子黃時雨。
大家對這首詞都不陌生吧,可是對于作者,許多人卻不那么了解。賀鑄大概就像今天的某些歌手吧,歌紅了,人沒紅。
《青玉案》這首詞是賀鑄晚年時候在蘇州橫塘路見到的一番情景后所寫的一首詞。開頭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年華誰與度作者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遠去的身影而引發的愁思。試問閑愁都幾許?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把自己的閑愁具體化了。雖是閑愁,卻和李煜的問君能有幾多愁和李清照的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讓人感到惋惜。
《青玉案》表面上是寫的兒女情思,實際上抒發了作者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感慨無奈。此詞一傳開,迅速登上了各個音樂榜的榜首廣為傳唱,許多人還模仿他的這種韻味再三改寫,只不過盜版的終究是盜版的,直到現在,我們所能記得的也只有這是原版的詞曲了。
有人稱他的這一首《青玉案》和辛棄疾的《青玉案·東風夜放花千樹》稱之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說起《青玉案》,許多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這兩首詞,也算是公認名氣最大的。這首《青玉案·凌波不過橫塘路》自然也成了南北宋時期詩壇上的代表佳作。
溫、賀之間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于詞風的不同吧,溫庭筠的筆觸更細膩艷麗,大多寫的是兒女情長的詩篇,而賀鑄的詞風則更多樣,有柔情似水的,但也有不少關于英雄豪氣的佳作,通過細讀他的作品,我們會發現他的詞風在豪放與婉約之間自然切換。
從溫鐘馗到溫八叉,從賀鬼頭到賀梅子兩個不同的別稱幾乎概括了他們兩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特點。
溫庭筠從年輕到年邁,其實都很難,本身的長相已經截斷了他的許多可能性,而本身的性格特點注定他在這個不那么美好的時代難以實現自己的抱負。有才又怎么樣呢,一樣不被世俗所包容。不知當他在途中病逝前,心中可有憤懣?
晚年時的賀鑄倒是看透了一切,慶湖遺老依舊保持的自己以往的風骨,此刻,陪伴多年的妻子已經離他遠去,連同摯友黃庭堅、米芾也先后辭世。
公元1125年,賀鑄于常州去世,那一年,他74歲。在他之后,北宋的詩詞名家們所創寫的一個瑰麗的篇章也基本畫上了一個句號,眾多的詩詞大家為后人留下了一筆豐厚的精神財富。
溫庭筠和賀鑄出生在不同的時代,卻有著一樣的境遇,一樣不為人所理解的無奈,有時候不禁在想,在過去的漫長的封建社會中,又有多少人面臨著他們兩人一樣無奈的境況?
溫、賀若是生活在21世紀的今天,兩人的命運是否會有所不同?
-作者-
半入詩詞半入夢,80后,業余寫手,愛詩也愛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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